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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欣欣 | 职务 论坛版主 等级 法师 财富 14 积分 12651 经验 164625 文章 12090 注册 03-11-19 0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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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 2005-11-30 13:24:25 人气:404 
最宁静的地方,清晰而模糊的笑容
最宁静的地方,清晰而模糊的笑容
——老舍故居 “小羊圈”里的“小狗尾巴”
“说不定,这个地方在当初或者真是个羊圈,因为它不像一般北平的胡同那样直直的,或略微有一个两个弯儿,而是颇像一个葫芦。通到西大街去的是葫芦的嘴和脖子,很细很长……忽然眼前一明,你看见了葫芦的胸……又是一个小巷——葫芦的腰。穿过‘腰’又是一块空地,比‘胸’大着两倍,这便是葫芦的肚了。‘胸’和‘肚’大概就是羊圈吧!”(老舍·《四世同堂》)
文中所描写的这个葫芦状的胡同就叫小羊圈胡同,在北京五千多条千奇百怪的胡同里,它的造型也算是别具一格了。这里没有铜锣巷的幽长,没有砖塔胡同的久远,也没有帽儿胡同的富贵,这里所有的,只是一段贫穷、辛酸但充满生机的童年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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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ga]../images/upload/2005/11/30/132216.jpg[/imga] 年轻时的老舍
1899年2月3日,在中国农历正是腊月二十三。“二十三,灶王爷要上天”,北京的老百姓都要在炉前黑黑的灶君画像前,供以糖瓜,贿赂他多在玉皇大帝那儿说几句好话。完成了这个任务,大家才能安下心来炖肉、蒸馒头,准备好好过年。也就在这一天,小羊圈胡同里一户姓舒的普通旗人喜添贵子,家人给他起了一个喜庆的名字——“庆春”。这一年是“戊戌”年,也就是“戊戌变法”发生的那一年,按农历说则是狗年,腊月是在年根儿上,所以姑母又给这个小孩起了一个小名——“小狗尾巴”,照民间说法,小孩名字起得越贱就越好养活,这在随后而来的一场大劫难中得以应验。
1900年,八国联军入侵北京。义和团和一些清兵凭借着土枪大刀与侵略者开始了艰苦的巷战,其中就包括庆春的父亲——属“正红旗”的镇守皇城的卫兵。此刻,慈禧太后正挟着光绪皇帝一路仓皇从北京逃向西安。一位逃亡的士兵在一家粮店里发现了庆春的父亲,他身负重伤,奄奄一息,挣扎着想爬回家去,但已经不行了,他把自己的一双袜子和裤腰带托那名士兵带回家中报个信儿。年仅一岁半的庆春失去了他的父亲,这个本不富裕的家庭从此失去了顶梁柱。
中国的百姓和军人对洋鬼子的殊死搏斗是惨烈而彻底的,八国联军在北京纵横交错的胡同中吃尽了苦头,所以他们的搜捕和抢夺也格外疯狂和“细致”。在西大街(今天的新街口大街)两边无数条的胡同之中,这条有着“很细很长,而且很脏”的葫芦嘴和脖子的僻静小巷子,八国联军都居然连着来了两遍。母亲索性连街门也不关,护着哥哥姐姐躲在墙根,洋鬼子端着枪闯进门,一刀杀死了看家狗,将屋子翻了个底朝天。等强盗们走了,母亲才发现正在熟睡的小儿子被扣在一只空的破衣箱下面,得以从洋鬼子的刺刀下捡回一条命。
老舍说过,“我自幼便是个穷人”。在这肮脏、平淡的小羊圈里,他的童年清贫而寂寞,家里的生活只能靠母亲和姐姐为别人洗衣服做活勉强维持。在他的记忆中,母亲的手终年是鲜红微肿的,白天,她洗的衣服往往能装满两个大绿瓦盆;晚上,她还要与三姐守一盏油灯缝补衣服一直到半夜。
穷人有着自己的尊严,老舍在性格上深受母亲的影响——“我的真正的教师,把性格传给我的,是我的母亲。母亲并不识字,她给我的是生命的教育。”老舍的母亲是个愣挨饿也不肯求人的,对别人却很义气,“她做事永远丝毫也不敷衍,就是屠户们送来的黑如铁的袜子,她也给洗得雪白。”母亲终年为生计忙碌,可她还是把院子收拾得清清爽爽,父亲遗留下的几盆石榴与夹竹桃,从来不会被忘记浇灌与爱护,鲜花将贫困装点得也活泼绚丽。在这个小院里,老舍养成了爱花、爱清洁、守秩序的习惯。
我们是在暮春的傍晚寻访小羊圈胡同的。沿着新街口大街边走,每条胡同入口处标有胡同名字的红色灯箱已经在暮色中亮起,我们看到了一个非常美丽而值得人想象的名字——“百花深处胡同”。它前面不远,便是已经改名叫“小杨家”胡同的“小羊圈”了。
虽然读过老舍对小羊圈描述的文字,可这里还是叫我们吓了一跳:从仅一扇小门宽窄的入口看进去,是一条极短、极没有生命力的水泥过道,一面安着前街店铺的空调外机,一面是饭店的烟囱,没有任何院门和窗户,让人感觉这条胡同已经是被堵死了的。往前走了几步几乎撞墙之时,左边出现了一条岔道,回忆老舍描述的旧貌,果然也是如此的。左面的那截胡同中,有一对相互偎依的小恋人,看见我们十分不好意思地分开了。再一拐,“忽然眼一明”,看见了一块空地,这大概就是老舍所说的“葫芦的胸”了,再回头看看刚才进来的路,曲曲弯弯,狭窄细长,可不正是“葫芦”的“嘴”和“脖子”嘛!在“胸”的右边有一处红砖平房,上面挂满了包括“居委会”在内的各式各样的金属牌子,足有十来块。铜牌簇拥下的一扇门,不如说是一个过道更确切,因为它并没有门,只有两扇极为不相称的木门,斜靠在里面的墙上,左边这一扇,用白粉笔写着“8号”。
从这里走出来,我们碰到了一个热心的阿姨,在她的指引下,我们在这座平房的东侧凹进去的地方,发现了8号以前的院门,上面写着“小杨家胡同8号”——这里面,便是老舍童年的家了。入门处的过道还能看出旧砖瓦的屋檐影壁来,但正院中已经没有了以前的老房子。院内建筑十分拥挤却仍然整齐,不知是谁家有一个同样勤劳的女主人,将窗外杂物柜上的几盆太阳花、蟹爪莲养得格外娇艳水灵。那棵比老舍年龄还大、伴随他成长的枣树还在,只是被雷劈掉了一半,剩下的这一半努力伸展着枝条,据说每年夏天都能结许多香甜的枣子。
在这里,没有奶水的母亲靠往浆子里加一点糕干把他喂大,没钱供他上学,老舍九岁的时候还不认识一个字。一天,一个叫刘寿绵的“大叔”来串门,偶然问起:“孩子几岁了?上学没有?”听母亲回答完,他立马说:“明天早上我来,带他上学。学钱、书籍,大姐你都不必管!”
第二天,庆春便“像一条不体面的小狗似的”,跟着刘大叔迈进了一所私塾的门坎。那私塾设在离他家不远的一座破道士庙里,又黑又冷的大殿里,一块肮脏的黄布遮挡着色彩斑驳的神像,孔老夫子的牌位摆在供桌上。三十来个年龄参差不齐的学生面西而坐,对着的西墙上有一块黑板——那倒是与一般私塾稍有不同的地方,除此之外,这里所特别的,是充溢混杂的各种气味:刺鼻的大烟味儿,隔壁制糖作坊传过来的糖精味儿,还有厕所茅坑里沤出来的屎尿味儿。所以,这里似乎也可以被称作是“三味书屋”了。在刘大叔的指教下,庆春拜了孔圣人和老师,便正式成了这里的学生,《三字经》则是庆春启蒙的第一课。
这条小小的胡同、这个小小的院落,印在老舍的生命体验中挥之不去,他的许多作品中都有它的影子,甚至几乎完全是把小羊圈胡同作为地理背景和活动舞台,比如1930年代写的《小人物自述》、40年代写的《四世同堂》、60年代初写的《正红旗下》……“丹柿小院”早已经开辟成老舍纪念馆,在不久前,他在伦敦曾住过的寓所也已挂上了名人故居的牌子供人参观,但这个没有任何标记的小胡同、小院落,却是老舍至死都不曾忘记的地方。
丰富胡同的“人民艺术家”
1924年夏天老舍远赴英国,在伦敦大学东方学院任华语教员。在那里他开始创作小说,写了《老张的哲学》、《赵子曰》、《二马》三部长篇。
1930年春老舍回到北京后在济南齐鲁大学文学院任教授,在那里结识了胡青。两人于1931年结婚。此后老舍到青岛山东大学任教,1936年辞去教职,专门从事写作,创作了《骆驼祥子》。“七七事变”爆发后,老舍虽然没有目睹过沦陷后的北平,仍然在满怀悲愤中写出了传世之作《四世同堂》第一、二部。
1946年老舍受美国国务院邀请赴美讲学,在那里他写完了《四世同堂》的第三部及长篇小说《鼓书艺人》。1949年10月正在美国养病的老舍接到了共和国总理周恩来恳请他回国的信函,12月,他满腔热情回到了祖国。
回国后,老舍在王府井附近闹中取静的丰富胡同买下了这个据说已有百年历史的小院。原因有四:这一带是当时的北京市文联所在地,老舍开会、接待外国友人都方便;人民艺术剧院、青年艺术剧院、儿童艺术剧院都在这附近,先生在创作的过程中跟导演、演员们商量戏很方便;这儿离东安市场近,买菜、理发也方便;“东来顺”、“萃华楼”也不远,自然要经常光顾,饭局也顺便解决了。
小院是典型的二进三合院风格,大门坐西朝东。一进二门有一块很少见的五彩小木影壁。院中有两棵枣树和两棵柿树。这两棵柿树是1953年春天老舍亲手种下的,每当金秋时节,就会有火红的果实挂满枝头,擅长丹青的夫人就将自己的家雅称为“丹柿小院”。院子中还种了许多时令的鲜花,包括几棵牡丹和菊花,几只经常“抱着花枝打秋千”的小猫更是增添了无限的生机与活力。
宅子老了,也有令人措手不及的事儿:夏天常漏雨,屋里的各种大盆、小盆自是不可缺少,尤其是书房,一次一觉醒来,老舍发现两脚竟是湿的。一次地震,老房子的院墙塌了两面,其他没塌的墙也都给震裂了,地上全是碎砖头,可见这是北京胡同里的老泥瓦匠才有的杰作——能用碎砖头盖房。
故居约有300平方米,正房(北房)三间,明间和西次间为客厅,东次间是胡青的卧室兼画室。老舍在这里度过了生命中的最后16年,写下话剧《方珍珠》、《龙须沟》、《茶馆》以及未完成的自传体小说《正红旗下》等24部著作。西耳房是老舍自己选的卧室兼书房,他说这是全院中最静的地方,现在这里悬挂着一幅胡青画的牡丹,另一幅是她年老时悼念先生所作的《甲子感怀》。
老舍在1951年获得了“人民艺术家”的称号。他是那样的平民化,也一直努力想跟上“形势”,但在“文革”中他仍然未能幸免。终于,在1966年的一个夏日,老舍离开了草木葱茏的丹柿小院,离开了他的妻子儿女,走向了太平湖,将自己的生命永远溶入了波光云影。
“文革”过后,丹柿小院常常会有天南海北的人登门造访。1988年青夫人和子女搬走了,只有大女儿舒济还留在这里直到1997年。她对这个小院怀着深深的情感,虽然络绎不绝的客人打搅了家庭生活,但同时舒济也感受到了老父的作品是怎样深入人心。“这里有很多故事和情景在,我舍不得”,她甚至统计过,整个三合院里包括墙根儿和房梁上叫不上名来的花花草草,共有一百多种。
1999年,故居正式对外开放,很多陈设都是后来收集齐的,那硬木大理石写字台上的收音机就是老舍生前送给别人的,人家听说建了纪念馆又亲自给送回来。故居的正门在灯市口西街,挂着金色的牌子,非常醒目,但它原来的正门是开在东边侧面的丰富胡同之中的。随着北京城的改建,这里的老街区在不断翻新改造,小院周围的胡同一年年地被蚕食,舒济对此很是着急,她认为以前这一带亲切、安静的胡同才是老父亲生活和创作的地方,是那些作品诞生的地方,这个环境要是没有了,“对作者本人的怀念、对北京文化的回顾”也是终隔一层了。
舒济说:“这里可能是北京的普通工人必进的一个地方了。”确实,这里大概是北京名人故居中最有人缘的一处,老北京人对这里都很熟悉,胡同游的车夫也必然会把游客拉到这里,舒济就见到过不少,游客进来参观,车夫就坐在或蹲在门口,让进来也不进来。这些车夫许多是下了岗才蹬起三轮车的,在尽力上坡和遇到风雨时,他们的脑海里是否还会记起骆驼祥子的影子?
逛完了小院,再回到正屋,舒缓忧伤的乐曲在寂静的屋子中如溪水般流淌。桌上摆放着老舍的遗像,画面中的先生坐在沙发上,脸上的笑容平和淡然,仿佛透着他亲笔所书的“光明永在,潜力无穷”的意境。看到屋角摆放着留言册,开馆五年的时间,观众留言足有40厘米厚,不到一个月一本。留言人有小学生,有教师,有学者,看着那一行行稚气抑或成熟的文字,心中有一脉潜流随着这哀伤如水的音乐流动,泪水也不禁模糊了视线,脑海中出现的,是我刚才默默诵读《甲子感怀》中的句子:“伤心京华太平水,湖底竭时泪不干”。
纪念馆中一位年长的工作人员告诉我,每当夜深的时候,都会有许多猫儿来到院子里。老舍先生喜欢猫,它们也许就是当初在先生稿纸上留下“小梅花印”的猫咪的后代,夜夜执著地到这里来寻找当年主人所给的青睐和照顾。
老舍故居
地址:东城区灯市口西街丰富胡同19号,
王府井步行街世都百货西侧
开放时间:9:00-16:00(周一休息)
票价: 5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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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闲看庭前花开花落 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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