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玉的玉儿 | 等级 光明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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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 2005-11-09 06:06:36 人气:1465 
（23）娄四娘有心求嫁 营缮郎无意成亲
天亮了，下雪了。
翠环走出丽春楼的时候，秦淮两岸早已是白茫茫一片。
寒冬的秦淮虽然少了许多的绿色，但银雪飘飞的时候，人们总是看到了另一种美丽。
翠环身披一件红色的锦袍冒雪而行，走过那石拱桥，轻盈盈来到秦业屋前。
早上起来后，四娘犹豫良久，最后还是决定不能再拖，否则今后的日子没法再过。翠环便道：我这就找媒人跟那秦业说去？四娘瞪了她一眼，道：现在还不知人家愿不愿意，你瞎找什么媒人？别到时我堂堂四娘竟然给一个穷得丁当响的破汉一口拒绝，你叫我还怎么有脸面活下去？翠环一听便笑了，说就算秦业以前如何的风光，可眼下他毕竟一无所有食不果腹，他怎会拒绝呢？四娘又瞪了她一眼，道：如果那秦业原本真是个人物，他未必便肯答应这门亲事；如果他一口答应了，多半他跟世间俗人一般无二，如是这样，四娘我还真懒得嫁他了！翠环笑道：四娘你这话我可不懂了，人家若说不肯，你便要嫁给人家；人家若说肯，你偏不嫁，这……这还能成事么？四娘又瞪了她一眼，道：反正我就这个话，你要是有心帮四娘的忙就快快办去，别婆婆妈妈的！翠环忙吐了吐舌头，道：既然如此，我这就过去给四娘探探口风吧！
这不，翠环便来了。
却见秦业的屋前已堆满厚厚积雪，连门坎也埋住了。
翠环见秦业的家门还没打开，愣了愣，忖道：“眼下已是巳时了，时候不早啦，难不成这秦业还没起床么？”
翠环只好举手敲门。里面没人应。再敲，里面依然没人应。
翠环敲了五六回还是没有应声，心下大奇，便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起来。
屋里面居然有轻微的“哼哼”声，颇为痛苦的模样。
“秦爷，你怎么啦？快开开门吧！”翠环叫了起来。
但里面依然没有应声。
翠环焦急起来，于是伸手“咯咯咯”地推起那扇破门来。却没想，只推了几下，那门“吱”的一声竟自开了。
破门就是破门。
翠环忙踏进门去，却见秦业正躺在床上直“哼哼”，人却起不来。
翠环走到床边，低头看秦业。但见秦业双目紧闭，脸色发青。翠环将牙一咬，伸出手摸了把秦业的额头——天，烫得吓人！
翠环这才知道秦业正发着烧，且烧得不轻。
翠环心下暗惊，忖道：“这可怜的家伙，也不知烧了几天了，我今天要不是凑巧过来，恐怕他就此烧断了气也未为可知！”
唉，一个没亲没朋的秦淮破汉，想不到惨成这般模样。
翠环再不敢多想，从腰间掏出自己的手帕，沾了把凉水便敷在秦业的额头上。又见大寒冬的秦业居然只穿着两件破烂的单衣，盖的也只是一件薄薄的破棉絮，于是她将牙一咬，将自己身上的锦袍取了下来，轻轻的给他盖了上去。她又怕秦业高烧难退，便匆匆出门找到附近一家药堂，秤了一服退烧的药，拿回秦业的屋里生火煮了起来。
折腾了快一个时辰，翠环见药煮得差不多了，便停了火，倒上一碗，拿嘴吹了十来下，便端到床头扶起秦业灌了下去。
想必这秦业身子骨还硬，没多久便清醒了起来。
他张开双眼感激地看了看翠环，努力笑了笑，有气无力地说道：“有劳翠环姑娘了！可我这烂人，哪值得你费心，别脏了姑娘的手！”
翠环红着脸笑了笑，道：“我原本就是贱丫头一个，谁脏了脏呢？再说了，说不得我们快成一家人了！”
秦业笑了笑，道：“这世间只有好人和坏人，又怎会有高贵和下贱之分？”突然，他脸色微变，向翠环问道：“你说什么快成一家人了，却是何意？”
翠环见秦业的脑子倒也机灵，便嘻嘻一笑，道：“如果我们家四娘嫁了给你，我们可不就成了一家人么？”
“四娘嫁我？翠环，这种玩笑可开不得，小心四娘打断你腿。”秦业笑道。
翠环瞋了秦业一眼，道：“你别以为我在开玩笑，我可是说真的，这也是四娘的意思。难不成你不想找个老婆成个家么？”
“找个老婆？成个家？”秦业突然止住笑容，将目光看向屋顶，喃喃自语起来。
“我正是问你话来的，你究竟同意还是不同意？”翠环催促道。
但秦业再不理她，只是呆呆地看着屋顶，口中喃喃自语：“我能有家么？我真的能有家么？”
说着说着，他双眼竟湿了起来。
翠环见状大惊，呆呆地看着秦业。
这些年，不管这秦业多苦多难，从来没人见他哭过。他要么板着脸看着门前走过的芸芸众生，要么呆呆地看着天上的太阳和白云嘻嘻发笑。在他眼中，就算到了世界末日，也似乎一一与他无关。
然而，今天他居然哭了，在一个十多岁的姑娘面前悄然间将双眼打湿了。
翠环默默地看着秦业，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她突然想起时候已不早，怕四娘等得急了，于是嘱咐秦业记得晚上再煮一回药吃，便打开门要走。
却在这时，秦业突然叫住了她：
“你回去告诉四娘吧，就说我秦某人谢过她的好意了。这辈子，我秦某人只想一个人静静的过，活一天是一天，再无他求的了。”
翠环闻言愣了一下，惊愕地看了秦业一眼，但终于还是匆匆离去。
此时大雪已停，地上依然白茫茫一片。
翠环踩着厚厚的积雪回到丽春楼，果见四娘早等得不耐烦了，正在厅里团团乱转。翠环不敢骗四娘，只得将秦业的意思说了。
四娘听毕，喃喃自语道：“他果然不肯答应，他果然不是寻常俗人！”
“他既然不肯答应，如何是好？”翠环抬眼问。
四娘看了翠环一眼，悠然道：“你问我，我又问谁去？”
翠环想了想，突然想到什么，于是问道：“对了，我有一个问题总想不通，到今年四娘您可是快四十的人了，怎的一直没嫁呢？”
四娘轻轻叹了一口气，黯然道：“难道你还不知道我们的事么？既已踏进了这扇门，哪还敢奢想嫁人成家的事？好男人自然瞧不上我们这种女人的，烂男人我们又不愿糟塌了自己，如此一来我们这种女人便只有过一天是一天了。”
翠环听了这话，不由得也想到自己的前程来，于是心下也黯然一片。
是啊，谁不想有个家，谁不想将来有自己的孩子，谁不想能在短短一生中享受那天伦之乐，可是，每个人都有这福份么？
不知何时，外面的雪又下了起来，但见窗外雪花飘飞。
飘飞的雪花好美，却也冰凉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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