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玉的玉儿 | 等级 光明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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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 2005-11-09 06:04:46 人气:1617 
（21）丽春楼面目全非 太虚境旧梦重游
却说秦业从姑苏回到金陵后，依然回到他那间破屋中过起他的破日子来，依然是一日只吃一餐的稀粥，然后天天坐在门坎上晒着太阳看着秦淮两岸的过往人儿。
在旁人眼中，这秦业依然只是秦淮破汉一个，谁也不曾想他曾花那么大的力气救下了一个弃婴的性命，还千里迢迢送到了姑苏养生堂去。更没人想到他居然会视钱财如糞土，一路上见钱而不贪，好似他根本不是苦苦挣扎的穷人一般。
关于他，人们的确想得不多，毕竟他太不起眼，顶多跟一粒尘沙差不了多少，要不便如一片枯叶一般。
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物。
也没有人想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物。
人们只知道他有几分古怪，所以才顺便留意到了他的存在。
当然，现在丽春楼的四娘和翠环时刻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可不，就他刚刚到家这天，翠环便急匆匆奔过来了。
“喂，那孩子安置好没有？”翠环站在他家门口，却不肯进。
“好了。”秦业看了翠环一眼，一幅懒洋洋的模样。
翠环甜甜一笑，道：“这就好。我们四娘天天念着，这下她可放心了。”
说着，她蹦蹦跳跳的走了。
娄四娘得报，怔怔地点了点头，喃喃自语地说了几个“好”。
翠环总觉得四娘近日怪怪的，却又不敢多问，只得匆匆告辞出去了。
四娘在床头怔怔地坐了一会，然后走到镜前理了理妆，冲镜中的自己努力地笑了笑。
镜中的她也在笑，但笑得很不自然，比哭还难看。
但她毕竟能够笑将出来了，所以她决定从现在开始重新回到厅上好好打点生意去。
于是她便来到了厅上，穿着盛装，飘着清香。
此时已是入夜时分，大厅上欢声笑语，宾客如云；又见盏盏灯笼高挂，将偌大一个丽春楼照得富丽堂皇。
“事情总会过去的，不就一个小孩儿么？不就一个怪梦么？”四娘心想。
四娘这么一想，心情果然好了起来，于是堆起一个红灿灿的笑脸穿梭在宾客之间，并不时地叫手下的丫头们好生招呼客人，别怠慢了各位大爷。
丽春楼的姐妹们好几天没看四娘如此兴致了，于是一个个含笑答应，然后各自春风满面地招呼客人去了。
这一夜，四娘终于睡了个安稳觉。
于是她想，看来有些事情毕竟会过去的，正如雨过后自会天晴一样。
然而，她还是高兴得早了些。
她的好心情只保持了三五日，慢慢的便又不行了，总感觉不实不在，总感觉一颗心不上不下的，叫她坐也不是，卧也不是。再过了一些日子，她居然又做起先前做过的那个怪梦来，又梦见那位哀哀楚的宫中丽人轻飘飘的来到她床前，且还穿上了一身的白衣，“卟”的一声往地上一跪，便在她床前哗哗的流起泪来。
她依然一边凄凄地落泪，一边哀哀地唤着“还我聊儿”。
四娘一回回在深夜惊醒，虽然再看不到地上湿湿的一片，却也吓得她几乎灵魂出窍。
苦苦坚持了十来天，四娘终是抵挡不住了，于是这天将翠环找到自己房间来，一咬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说了一遍。
哪知翠环一听便格格地笑，很是不屑地说道：“四娘，你别尽编故事吓唬我了，虽说我也可怜那小可卿，可世间又怎会有如此怪梦呢？打死我也不信！”
四娘见翠环不信，急得骂道：“你这死丫头，枉我平日当亲女儿一般待你，你却没半点良心，连我的话也不肯信了！”
翠环见四娘认了真，只好嘟起嘴说道：“既然四娘担心那怪梦，不如让我过来陪你吧，算是我帮四娘壮壮胆。”
四娘一听这话甚是开心，说道：“这才像点话。不过我也不会让你吃亏，打今儿起，只要晚上你过来陪着四娘，四娘便不再撵你上更，一样给你吃的穿的用的！”
翠环听得四娘这话，格格地笑着谢过四娘，当晚便开开心心的搬过来跟四娘同床睡了。
说来也怪，翠环搬过来后，一连三个晚上四娘都睡得好好，居然半个烂梦也不曾出现过。
翠环见四娘睡得安安稳稳的，又格格地笑了起来：“四娘你说没骗翠环，现在可不是屁事也没一个么？”
四娘看了看翠环，怅然若失地叹了一口气：“我也希望没什么事。要不你再多陪几个晚上，要是真没事，日后你便回你房去睡得了。”
翠环笑着应了。
这一夜，翠环睡前陪四娘吃了一个大西瓜，且是她吃的最多，肚子里的水份存下了不少，结果深更半夜的时候她给憋醒了过来，于是起了床准备方便去。哪想她刚刚睁开双眼，便隐隐约约地看到床前跪着个白衣人影。她心下一惊，连忙抬手擦了把双眼又看了一回。不看还好，这一看，吓得她魂都快没了：只见淡淡的烛光下，床前还真的跪着一个白衣妇人，妇人披头散发，正埋着头呜呜咽咽地泣个不停！
到了此时，翠环方想起四娘说过的怪梦，于是吓得杀猪般“啊”的尖叫一声，就此晕了过去！
四娘听到尖叫声，猛地从床上弹坐而起，见翠环歪倒在床上，连忙又是掐她的人中又是拍她的脸蛋，好一会才将翠环弄醒过来。
“四娘，有鬼！”翠环一把伏在四娘的怀里。
“哪里有鬼？”四娘惊问。
翠环悄悄地扭过头来，惶恐不安的看了床前一眼。但此时床前空空如也，白衣妇人早没了踪影。
“方才这床前有个人！”翠环哭道。
四娘一听这话，立时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第二日，四娘终于一咬牙请来了神婆到房中捉起鬼来。那神婆捉了半天，最后拿出一小草人说捉到了。四娘将信将疑，命人给神婆打发了五两银子，还送上了一块上好的布料。
神婆得了这些，心满意足地走了。
然而，晚上四娘与翠环躺下后没多久，两人居然双双梦到了床前的鬼魂。
四娘心一横，第二日干脆搬了个住房。
这一搬，还真安静了三四天，但最后还是被那怪梦寻过来了。
陪四娘睡觉的翠环也一次次做起相同的怪梦来。
到了此时，翠环才真正信了四娘的话，于是帮着四娘四处请人前来捉鬼，并隔三差五地叫人帮四娘搬换住房。
只可惜总不见效。
折腾了一两个月，丽春楼上上下下都听说了怪梦的事，于是人人自危，生怕那女鬼跑到自己床前来哭啼。后来客人也所听闻了，于是一些胆小的再不敢到丽春楼来。丽春楼的生意日淡。
又过了一个来月，更可怕的事发生了——
这一夜，丽春楼一位叫作春儿的姑娘好不容易逮到一个男人，于是拉入房中喝酒行欢。酒过三巡后，春儿往床上一躺，那男人便笑嘻嘻地趴到了她身上。然而，当两人云雨正浓的时候，床前突然响起一片呜咽之声。云雨中的两人大惊，连忙双双停止动作，扭头朝床前看去。只见床前跪了个披头散发的妇人，这妇人一身的白衣，脸上满眼的泪，额头上还渗流着红红的鲜血。
此时，妇人正睁着一双阴冷冷的泪眼静静的看着他们两个。
春儿哪里受得住如此惊吓，“啊”的一声惨呼，就此吓断了气。
那男客则“嗷”的一声嚎叫，也翻起了白眼——后来虽然救活了过来，但从此他变成个走不得路的瘫子了！
到了这步田地，大家方知道丽春楼真的闹起了鬼，于是外面的客人一个个都不肯来了，四娘屋里的姐妹和仆人也陆陆续续逃了出去，最后就只剩下一个烧火做饭的李婶没跑。
当然，翠环也没跑，她死活也要陪着四娘。
从此，丽春楼全然没了生意。
四娘又气又恼又痛又悲，有心想将丽春楼转手出去，可是哪里有人肯接下来。
四娘见一时没法转出去，租房的押金一时又拿不回来，于是暂时只能硬起头皮与翠环和李婶一起苦苦支撑住。当然，夜里她依然与翠环睡到一起，李婶胆子大些，一个人睡在隔壁。
每一夜，四娘屋里都得点起了十来根红烛，说如此光亮些，就算鬼来了也不敢太放肆。
好不容易熬到了年末，正当四娘心感绝望之时，这一夜她又做了一梦。
她又梦见自己来到那“太虚幻境”，又看到那位华服妇人哭喊着跳下崖去。她正惶然不知所措，却见一僧一道走了过来，笑着问她是否愿意做一桩善事。她惧生生地点了点头，说愿意。于是僧道二人对她说道：
“如果你有此善心，就得将那妇人的孩子找到，并帮她抚养成人，唯有如此，你才能摆脱心魔的纠缠。”
四娘闻言大喜，忙问道：“我到何处找那孩子去？”
僧道二人笑了笑，道：“到何处找那孩子，你应该知道问谁去”。
四娘终于想到了秦业，于是点了点头。
这时僧道二人又道：“找回那孩子抚养起来，善事你只做了一半，还有一半，你得想办法让这孩子有爹有娘，如此方算是完美人生。”
四娘听罢皱起眉头道：“要我养她，倒不是难事，可同时要我让她有爹有娘，这可让实在难为了我。”
僧道二人呵呵一笑，道：“只要有心，没有你四娘办不成的事，你来做娘，再找个做爹的，不就结了。”
“我来做娘？”四娘惊问。
“不是你还有谁？”僧道二人笑。
“那做爹的人呢？”四娘又问。
“这做爹的人，自然是跟这丫头有些缘份的男人。你说呢？”僧道二人笑道。
“你们说是他？”四娘突然间想到了秦业，脸色神色大变。
“你还想瞧不起人家，人家还没瞧不起你呢！”僧道二人瞪了她一眼。
“可是我……”四娘还想分辩。
“话我们只能点到为止，你自己考虑去吧。”僧道二人未等她分辩，突然“咻”的一声响，竟化作两股青烟楠飘去了。
四娘大急，起步欲追，脚下却绊了一跤。
正是这一跤，将四娘从梦中惊醒过来。
此时，屋里红烛正在静静地燃烧，身边的翠环睡得正自酣甜。
四娘看着妆台上那静静燃烧的红烛，一时间愣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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