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玉的玉儿 | 等级 光明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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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 2005-11-09 06:03:21 人气:897 
（20）人世间遗弃骨肉 养生堂收养善良
不多时，秦业便雇好了一辆马车继续向南而去。
昨日出发的时候也说不准要走多远的路，再说那二两银子又不是他自己的，所以一时间没雇马车，现在一想自己多少也是做善事而来，这钱花了也算值得，于是他便坐上这马车了。
一路无话。
这日傍晚，马车便到达了姑苏城。秦业挑帘往外看去，只见偌大一个姑苏城虽然不及金陵繁华，倒也可见处处披红带绿人来人往，咋一看果然也是一派平和景象。但秦业知道，这些只不过是城中有钱人家的装点而已，若是走到一些僻角地带去，说不得也是一样的满目苍桑饿殍遍地。
这时车夫问清了养生堂所在，说是在城西。
秦业见养生堂不久便到，心下不由得一阵阵紧张起来，毕竟乌龙镇那粥铺的老板说过，现在这养生堂已经差不多办不下去了。
“你若是果真办不下去，好歹得等我将这小家伙交给你再说，千万别在此时便关门大吉了！”秦业忖道。
秦业正这么担着心的时候，前面的车夫“吁”的一声叫，马车便停了下来。
“这位爷，此处便是姑苏养生堂了。”车夫已走过来掀开了车厢的门帘。
秦业“噢”了一声，抱紧小可卿走下了车厢。
只见眼前一座院落，房舍倒是不错，方建成一两年模样，一共有十来间，中间还有一院子，院中长着几棵柳树，墙边还种着一些翠竹，花园一般静美。透过围墙上的窗格往里一看，隐隐约约便可看到好些小孩在里面打打闹闹，吱喳一片。
院落前有一高高的大门，上方挂着一块大匾，上面书着五个青色大字：“姑苏养生堂”；门两边漆有一副金色对联，写的是：
门迎天下儿女
户纳世间善良
秦业大喜，知道这养生堂尚未关门倒闭，且比他相像中的景况要好得多，于是赶紧给车夫付了资费，待车夫赶着马车离开后，他便抱着小可卿兴冲冲地走到那大门前，举手“咚咚咚”地捶将起来。
捶了老半天，里面终于传来一声“来啦！”接着便听得里面有脚步声朝大门这边走过来，只是不知怎的走得甚慢，中间还夹带有木杖点地的声音。待那脚步和木杖声走近的时候，大门“咯咯”地晃动了几下，终于“吱”一声打开一条缝来，同时探出来半截人影。
秦业定睛一看，发现开门的人比他还老，竟然是一位年过六旬的老妇，手上执着一根木拐。
“老人家，这养生堂管事的人可在？”秦业连忙陪着笑问。
“你有何事？”老妇人一边用右手拢着耳朵，一边上下打量着秦业。
秦业刚想说他有一小孩想送给这养生堂，但见对方是老妇人一个，便懒得说了，只想找到管事的人再说不迟，于是笑道：“我只是过来看看，顺便找你们管事的人谈点事。”
“进来吧。”老妇人“吱”的一声吃力地将大门推开了些，让出一条道来。
秦业谢过，迈步踏进门去。
这一进门，他立时便呆住了：只见院落内玩耍的小孩倒是有十来二十个，但一个个早脏得不成模样，不是鼻涕涂得满脸都是，便是浑身上下被尘土等弄得污七八糟，让人瞧起来简直以为是一伙小要饭。再看这些小家伙最大的不过三两岁，最小的恐怕只有七八个月大小，是以有的在蹦蹦跳跳，有的却在满地爬行，还有的呆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此时，这帮小家伙一看到秦业进来，不知怎地全都息了声响，一个个转过身来，眼巴巴地盯着秦业，似是祈盼着什么东西一般。
秦业皱了皱眉头，赶紧往里走去，心想眼不见为净，我早些将手上的事情交割清楚，早早走人就是了！
然而，他在里面找了整整一圈，任是看不到半个大人的身影，只在屋檐下又看到了五张小床，共躺着五个小婴孩，似是一两个月到三四个月大小的模样。
秦业越看越急，只得走到方才那老妇人跟前，不解地问道：“老人家，还有别的人呢？”
“你说什么？”老妇人拄着木拐走近两步，以手拢住耳朵，吃力地听着秦业说话，显然耳朵已经不好使了。
“我说这里头带孩子的人哪去了？”秦业只得提高了声音。
老妇人“噢”了一声，走到堂前一条板凳上坐下，冷冷地说道：“没有别的人了，就我老婆子一个。”
“就你一人？”秦业大惊。
老妇人抬眼呆呆地看着院落中的孩子，嘟嘟哝哝地说道：“我这老婆子能留下来，已算是这帮孩子的福气啦，要不是看着他们可怜，恐怕我也早走啰！”
“你们这养生堂究竟怎么啦？”秦业好奇地问。在乌龙镇的时候，他便听那粥铺店家提过一下，但还不清楚具体情况。
这时老妇人摇了摇头，叹道：“还不是姓吴那个那没良心的家伙，白白毁了这个养生堂！”
于是，老妇嘟嘟哝哝地将这养生堂的来龙去脉讲了起来——
原来，办起这养生堂的不是别人，正是姑苏城前任知府欧阳敬大人。欧阳大人见自己膝下无儿无女，又见天下多少孤儿无人抚养，便筹了些款项，在前两年办起了这家养生堂，还托银娘的同胞兄弟吴添良亲自打点照料。养生堂办起后，最多时收养过三四十个孤儿，并聘请了七八位妇女丫头帮着照看。去年的时候，那欧阳大人另筹得一笔款项交给吴添良，准备让他再扩建十来间屋子，说是要将这养生堂建成一个天下孤儿的温暖家园。哪想去年秋天，欧阳大人无端端被贼人所害，这吴添良便慢慢的变了人性，一直拖着工程不办，一直拖到去年年底，他心一横，干脆跟养生堂一位叫作兰花儿的煮饭丫头卷款逃走了，后来听说到乌龙镇办了个茶楼。这里的帐原本由那吴添良一人掌管，他这一走，别人也不知如何是好，便纷纷的散了。欧阳夫人月娘原本对这养生堂颇为热情的，时不时跟欧阳大人一起到这里走一走看一看，但欧阳大人被害后，没多久她便失了性一般，整个人终日痴痴疯疯的，再不管这养生堂的事了。
秦业听到此处，不由得连喊可惜。
他自然不知道欧阳大人是谁，更没想到昨日与他同车的那位丽服妇人正是欧阳夫人月娘。
他想了想，向老妇人问道：“老人家，既然别的人都走光了，你一个人如何照料得了这许多孩子呢？”
老妇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若说光是哄他们睡觉，再或者唤他们起床，我这把老骨头倒还勉强应付得来，就是辛苦一些罢了；但要我给他们一个个找吃的，我可就无能为力啦，结果才一个多月，三十四个孩子便饿死了十来个。好在后来左近的人终是于心不忍，大家一商量，便决定轮流着送些吃的穿的过来，甚至还有几位好心妇人每天过来给那几个三两月大小的孩子喂奶，这才好了些，这一个多月都没死过小孩了。”
秦业听到此处，心下早凉了一片。怪不得他刚一进门的时候，院落中那一帮可怜的孩子便一个个眼巴巴朝他这里看，原来他们以为他给他们送吃的来了。
秦业正悲凉地思着，此时大门“吱”的一声开了，秦业扭头看去，便见两位三十岁不到的妇人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只见她俩先是朝老妇人点了个头，然后走到那五张小床旁边，各自抱起一个小婴孩，一股屁坐在台阶上，也不管好不好看，当着秦业的面便解开衣扣，一转眼便排出胸前那团物事，然后往怀里婴孩的小嘴里一塞，便认认真真地喂将起来。
过不多时，又有人推门进来，却是提着饭篮送饭来的。院落的孩子一见这送饭的人，呼的一声便扑了过去，滚的滚爬的爬，一时间乱作一团。
当然，有几个连爬也不会的，便只得乖乖地坐在远处瞪大了双眼可怜巴巴地看热闹。
秦业看得此情此景，心下早已乱作一片：“我今天要是将小可卿放在此处，也不知她能活上多少天！”
但想来想去，他还是下定了决心：留下吧，死活看她自己的造化，反正这世间上苦命的人多了是！
主意既定，他终于向老妇人说了实话
说完了他心里空空的，怕老妇人不肯收。哪想人家看也不看一眼便指着里屋说道：“里面还有一张小床，你搬出来放床上去吧。”
秦业闻言大喜，快步向里屋走去，果见里面有一张小床，于是将可卿轻轻地放在床上，然后将小床连可卿一并搬了出来，跟堂前另外五张床并排放好了。
他刚想离开，突然意识到可卿还被包袱盖住头脸，于是弯下腰将可卿头脸上的包袱掀了开去
但见小可卿正睁着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静静地看着秦业，目光中充满迷茫和不舍。
秦业心下一动，伸手轻轻拍了拍小可卿的脸蛋，哄道：“你这没人要的小可怜，以后便在这里安身吧，我千里迢迢将你送到此处，多少算是有情有义的了！”
奇的是，小可卿居然听懂了一般，此时双眼突然一红，立时便滚出两滴亮闪闪的泪珠来。
秦业瞧着小可卿可怜巴巴的泪眼，心下突然扎了一下，好痛。
他不敢再看，一咬牙，终于起身走了开去。
他来到老妇人跟前，陶出贾珍交给他的那串夜光珠链，道：“我送来这丫头叫可卿，这是别人送给她的礼物，你要是能留给她最好，要是日子太苦留不住，你拿了去换钱我也怪你不得。”
老妇人“噢”一声接过，眯起双眼看了看，迅速塞进了怀里去了。
这时秦业一咬牙又从怀里陶出那钱袋来，取出一两银子交到那老妇人手中，道：“老有家，这两银子你拿着用吧。”
老妇人目光亮了一下，也收下。
秦业见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便扭回头最后看了看院落中的孩子以及小床上的小可卿，终于一狠心迈步走出了养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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